推动能源利用方式的转变，关键在电力

编者按：本文根据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副理事长王志轩在首届中国能源产业发展年会的发言整理而成。

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副理事长王志轩

中国电力转型的主要特征

在党中央国务院的正确领导下，中国电力行业大力推进发展方式的转变，有效保证了电力系统的安全稳定运行和电力的可靠供应，为经济社会发展和能源转型升级做出了积极贡献。安全、绿色、低成本的发展，构成了中国电力行业转型的主要特征。

一是电力安全性不断提高。在实现高速跨越式发展的同时，电力行业始终将电力安全放在第一位。

①电力供应的能力显著增强。经过多年的努力，我国扭转了电力供应长期不足的局面。2016年，中国电力装机容量16.51亿千瓦、发电量6.02万亿千瓦时。目前，我国发电装机容量和电网规模均居世界第一，人均装机容量和发电量已经超过了世界平均水平。

部分国家发电装机和发电量占比情况

电力供应能力总体较为充裕，除局部地区受到电煤供应紧张、枯水等因素影响，出现了个别时段在部分地区电力供应偏紧的问题之外，全国电力供需整体平衡。

②供电可靠性不断提升。1991年我国城市用户因限电原因造成年平均停电时间为66.39小时，到2012年以后已不到两分钟。全国煤电机组年均强迫停运率从1996年的3.87%，降到2016年的0.27%，全年“零非停”机组占全部机组的70%以上。目前，我国所有类型的机组可容系数均高于北美地区，非计划停运率低于北美地区。

③全面解决无电人口用电问题。本世纪初，我国还有近4100万人口没有用上电。电力行业按照国务院的部署和要求，加大力度实施无电地区电网延伸和可再生能源供电工程的建设。在2015年，全部解决了最后20多万无电人口的用电问题，为同步进入小康社会创造了有利条件。

二是绿色清洁发展能力不断提高，推进电力绿色化发展。

①新能源发电超速增长，非化石能源发电比重明显提高。中国是新能源发展规模最大、增长最快的国家。风电、太阳能装机规模都是世界首位。到2016年底，我国非化石能源发电装机容量达到5.7亿千瓦，约占全部电力装机的35%。非化石能源使用率占到一次能源消费总量的13.3%，比2010年提高了3.9个百分点。

中国风电、太阳能发电装机及发电量增速情况（数据来源：中电联）

②加快煤电清洁高效利用，为能源、电力转型做出重大贡献。2016年，全国6000千瓦级以上机组供电煤耗312克/千瓦时，比1978年下降33.8%，全国电力二氧化硫年排放量170万吨，比2006年的排放峰值下降87%，氮氧化物较2011年的排放峰值下降了86%，烟尘排放量比1979年排放峰值下降超过90%。单位火电发电量二氧化硫排放量约为0.39克，氮氧化物排放量降至0.36克，烟尘排放量降到0.08克，达到甚至优于世界先进水平。全国单位火电发电量二氧化碳排放约822克/千瓦时，比2005年下降21.6%。

③努力降低成本，电力价格基本维持在平稳区间。电力价值与经济各行各业的生产成本和人类生活水平息息相关，事关经济社会发展的全局。各国资源禀赋机制不同，电力价值不能简单的对比。但从我国历史的情况来看，在物价水平上涨的情况下，电价的水平基本维持在平稳区间。

我国火电厂投资造价从高峰时期的8000元/千瓦，下降到4000元/千瓦左右。国产风机的单位造价从2008年的6360元/千瓦，一路降到了2015年的平均4150元/千瓦，其成本处于世界最低水平。并网光伏发电站平均单位投资从2009年的20000元左右，降到2015年的8000元左右。

三点成功经验

我国电力工业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成功的经验有很多，我个人认为有三点最关键。

第一是坚持改革开放，促进了电力工业的快速发展。

在改革开放和以市场经济为导向的方针指引下，我国电力体制改革经过不断完善，完成了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模式的变革。

①实施了集资办电、引进外资政策，解决了电力建设资金的瓶颈。

②实施以“厂网分开、竞价上网、打破垄断、引入竞争”为主要内容的电力改革，促进了电力行业快速发展，从根本上扭转了长期以来的保供压力。

③电力改革9号文等一系列政策措施的出台，掀起了新一轮电力体制改革，不断释放改革的红利。

第二是加强国际合作，推动电力技术进步和装备国产化。

通过引进先进设备和核心技术，充分发挥重大工程对电力科技创新和重大技术装备创新的带动作用，实行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走出了一条技术进步和装备国产化的成功道路，有效降低了电力成本。

第三是坚持管理创新和技术创新，为电力转型升级奠定了坚实基础。

①百万千瓦超超临界机组、大型循环流化床锅炉技术等达到世界领先水平。攻克了世界领先的300米级特高拱坝、深埋长引水隧洞群等技术，建成一批大型水电工程。

②风电、太阳能等新能源发电技术与国际先进水平的差距显著缩小。

③核电技术步入了世界先进行列。

④电网技术装备和安全运行水平处于世界前列。国际领先的特高压输电技术开始广泛应用，±11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开工建设，智能电网建设持续推进，各省级电网通过交直流联网，基本实现了全国电网互联。

中国电力转型的难点

中国电力面临着诸多的机遇和挑战，要重点解决好四个方面的关键问题。

第一，创新机制，优化电力发展的体制环境。

电力改革已经进入攻坚期和深水区，必须迎难而上。电价形成机制、法律方面问题等没有完全理顺，传统的思维方式与市场经济的发展发生碰撞，现行机制难以适应我国电力转型发展的要求。电力企业亏损、煤电产能过剩风险积累等问题和现象背后，也隐藏着深层次的矛盾，需要精准设计政策和市场机制。要创新规划方式，加强以电源、电网、电力消费相协调且以电力为中心的能源规划，促进各类能源合理布局与健康发展。

第二，正确认识和充分利用煤电在电力转型发展中的作用。

随着污染控制水平的全面提高，燃煤发电常规污染物排放已经不是制约电力转型发展的关键因素，这为大力提高电煤在煤炭消费中的比例提供了有力支撑。我国电煤占煤炭总消费的比重，多年来一直在50%左右，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特别是低于发达国家水平。未来一段时期，煤电仍将是我国的主体电源，要发挥好煤电在能源电力系统中的作用。

世界部分国家和地区电煤比重

新能源发电不同于常规电源，出力波动性较大，而我国调节能力强的水电站、燃气电站等调峰机组占比较低，美国达到40%多，而我国才不到5%。所以，要进一步提高电力的调节能力，更好的服务于新能源的发展，同时要严格控制煤电的发展方向。我想说明一下，提高煤炭转化为电力的比重，并不等于继续大量的建设煤电。我国现在煤电的加权平均运行年限是11.26年，美国的煤电加权平均运行年限约为38年。

第三，要解决好新能源发展的问题。

新能源发展势不可当，但是需要解决发展中的问题。

①系统安全性问题。新能源发电大量使用电力电子元件，大规模集中并网给电网带来巨大的安全压力。中国、德国都曾经出现过风机大规模脱网事件。在新能源大规模高比例接入的情况下，如何保障电网安全稳定运行，是能源转型必须重视和面临的首要问题。

②新能源消纳问题。随着我国风电、太阳能发电大规模开发，消纳瓶颈问题日益突出。新能源发电具有随机性、波动性和反调峰特性，由于电网灵活性调节电源比重低、调峰能力严重不足，加上网源规划不协调、市场机制受限等原因，短期内，弃风弃光问题难以从根本上解决。

③新能源经济性问题。近年来，随着技术的快速发展，新能源开发成本持续下降，但与常规电源相比，成本依然偏高，新能源比例较大的国家普遍存在补贴数额巨大、终端用户电价持续上涨的压力，对新能源的发展形成了制约。

第四，是处理好大电网与分布式电源、微电网的关系。

世界各国的电网发展，经过等级由低到高，资源配置由弱到强的历程。目前，我国电网已经进入特高压、智能化的新阶段，煤炭、水能、风能、太阳能等多种能源转化为电能，实现多能互补，可协调作用。实现电力的远距离大规模的高效输送，在更大的范围内优化资源配置。

分布式电源、微电网是大电网的重要补充，能够适应新能源的灵活接入与送出，满足用户多元化的需要。近年来，随着微电网技术的应用研究和开发，产生了“分布式电网是未来发展的主要方向，会替代大电网”的片面认识。我认为，微电网是以自我平衡为主，满足小范围的要求，在结构上是大电网的组成部分，功能上无法取代大电网的作用。

中国电力转型展望

2016年，我国人均用电量4321千瓦时，与发达国家8000千瓦时相比确实还有很大差距。未来，随着新电气化时代的到来，我国电力发展还有较大空间。中国的电能占终端能源消费的比重是25%，已经与发达国家持平，但天然气在终端能源的消费，发达国家在20%以上，我国为6%左右，综合两组数据，我国终端能源消费里清洁能源消费的比重仍较发达国家低10个百分点。我国需要通过提高电能在终端能源消费中的比重，来提高能源消费的清洁性。展望未来，中国电力转型有几个趋势。

第一，电力将成为推动能源发展方式转变的中心环节，这是由电力特性、资源禀赋、能源发展规律所确定的。

①保证能源供应，缓解能源安全压力。电力是近20年来消费增长最快的能源品种，要重视电力发展。煤炭是我国的基础能源，实现煤炭的高效清洁利用，最主要的途径就是发电，同时可以缓解石油进口的压力。

②优化能源结构，缓解低碳发展压力，最终实现2030年非化石能源占比达到20%左右的目标。

③进一步提高能源效率，降低能源强度。从国外的研究来看，电能占终端能源消费比重的提高可以降低能源强度。从国家层面上推进电气化，对提高我国能源效应具有积极的意义。

④改善民生，服务和谐社会建设。

⑤加强国际合作，服务“一带一路”的建设。

第二，“两个替代”将加快推进。

能源开发实施清洁替代，即以清洁能源替代化石能源，推进主体能源更替，提高非化石能源在一次能源中的比重。加快发展清洁能源。重点是加快开发水电、核电、风电和光伏发电基地，高效有序发展各类分布式清洁能源，推动我国能源从以化石能源为主、清洁能源为辅，向以清洁能源为主、化石能源为辅转变。如果风电、太阳能发电能保持12%以上的年均增速，到本世纪中期我国清洁能源比重可以提高到50%左右。

能源消费实施电能替代，即以电代煤、以电代油，推动再电气化，提高电力在终端能源消费中的比重。把工业锅炉、居民取暖厨炊等用煤改为用电，大幅减少直燃煤；大力发展电动汽车、电气化轨道交通等，减少石油依赖；随着新材料、储能、电池等技术取得重大突破，将大幅降低清洁能源开发利用成本，提高经济性，终端能源大部分都可以用电能替代。

总之，推动能源利用方式的转变，关键在于电力。抓住电力就抓住了我国能源可持续发展的保障。能源开发实施清洁替代，能源消费实施电能替代，因地制宜，循序渐进。

第三，国有企业仍将发挥主导作用。

电力行业是关系国家安全、国民经济命脉的关键领域，属于国有资本相对集中的行业，占比达到70%以上，国有企业在过去电力发展和转型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在遵循习主席要求，做强做优做大国企的同时，要积极推进民资进入电力等领域，并迈出实质性步伐。要突破国有经济和民营经济互相对立的思维误区，形成共赢格局，为能源电力行业改革和转型发展注入新的动力和活力。

总体来看，在未来电力发展和转型中，将呈现公有制为主体、多元化发展的局面，国有企业仍将发挥主导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