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峰值:一场巨大的“自然灾害”

石油是工业的血液，是世界经济的血液。建立在廉价石油时代基础上的现代文明，一旦出现石油供应短缺，影响将是不可估量的。造成2008年的金融危机及全球经济衰退的原因，除金融过度创新、世界经济严重失衡外，也少不了石油的“贡献”：石油产量增长乏力、油价大幅上涨都使经济中的血液不足，血压升高。
世界石油工业的最严重问题当属石油峰值问题，目前石油峰值论观点已经被许多专家所接受，甚至与峰值派观点相左的国际能源机构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其实，早在世界石油峰值研究会（ASPO）刚成立之时，爱尔兰的地质学家坎贝尔就认为石油峰值是人类社会的转折点。
一场不可避免的“自然灾害”
生命有限体系的自然规律是，任一种体系都会经历一个孕育、成长、成熟、衰退和死亡的过程。而石油峰值论揭示的正是这一自然规律，它是指某一区域内石油产量的最大值（高峰平台）及其来临时间。石油峰值的出现是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的，它是客观的，人为的因素仅能加剧或延缓其到来时间，却不能改变其到来的事实。
石油峰值的到来预示着石油产量已经达到其产量高点，之后产量将逐渐减少，出现衰减，直至枯竭。而世界在未来较长一段时期内依然严重依赖于石油，对工业化国家更是如此，这势必导致未来需求的强势增长，在这种背景下，石油峰值到来后石油供给不足，就像一场全球性巨大的自然灾害一样，将对世界经济的各方面产生重大影响。
更重要的是，石油峰值的到来可能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
上世纪50年代后就开始了石油峰值的争论，本世纪以来这种争论变得更加激烈，争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来临时间上，以ASPO为代表的峰值论者大多认为全球石油峰值在2010年前后到来，而以IEA（国际能源署）和CERA（美国剑桥能源研究会）为代表的反峰值论者则认为至少是2030年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然而，2008年上半年一路飙升的国际油价和下半年出现的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使得许多学者和机构对峰值来临时间做了很多“修正”，一些峰值论者认为2008年即是峰值年，油砂、深海油、极地油等都难以改变这一现实。
与峰值论者相比，一些反峰值论者的态度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IEA首席经济学家Dr Birol（比罗尔）2009年8月3日称，占全球石油储量3/4的800多个大油田中的绝大多数已过峰值，全球石油枯竭速度已远超预期，未来10年左右全球石油生产就可能达到峰值，比此前大部分国家的预期提前了至少10年。无论是对峰值的支持者或是反对者而言，峰值的到来均已超乎人们的预期。
石油峰值已经或将对世界产生重大影响
首先，石油峰值间接推动全球性能源价格上涨。2007年至2008年上半年全球性基础能源价格的大幅走高很大程度上源于油价的高企。如果将影响油价的因素分为两种：根本因素和助推因素，那么石油峰值则是油价走高的根本因素，而投机、美元贬值则是其助推因素。石油峰值的到来，使得市场对供给不足的期望加大，从而调高了油价走高的预期，在此情况下，美元贬值助推了这一上涨幅度；与此同时，石油峰值的到来使得石油的价值进一步增强，投机套利石油更加有利可图，进一步助推了油价的上涨。
其次，石油峰值一定程度上诱发并加剧了金融危机。石油峰值的到来必然带来的是油价的大幅上涨，这将大大加重居民生活成本；油价高涨还引起相关产业成本上升，成本的大幅上升引起通货膨胀，大大减少居民的实际收入，成本的上升与收入的减小使得靠车轮生活的美国人民难以承受，一些以前优质贷款者支付能力逐渐下降，以前的次级贷则更加难以支付得起巨额的债务，终究诱发出次贷危机。如果仔细观察美国爆发次贷的城市，不难发现大部分都是那些严重依赖汽车的城市。
再次，石油峰值到来预示着传统汽车业的终结。不久前，美国汽车巨头克莱斯勒和通用汽车公司双双申请破产保护，给传统汽车业的发展敲响了警钟。目前，全世界生产的石油中有超过50%用于汽车交通，而石油峰值的到来预示着未来可用于汽车燃料的石油将越来越少，同时油价的大幅上涨将大大增加汽车成本，传统依赖石油的大排量、高能耗汽车业必然面临严峻的挑战。其实早在1979年，由于石油危机的爆发，国际油价曾一度大幅上涨，依靠生产高耗油大型车的克莱斯勒差点破产，而那时的石油资源还是充裕的，油价的大幅上涨也是短期的，当我们重新审视现在的局势，正在来临的石油峰值预示着石油产量将难以增长或不久之后将不可避免的出现下降，全球石油需求的持续增长使得二者间的矛盾日益突出，将最终导致超高油价的长期频繁出现，传统汽车产业更加艰难的困境还在后面。
最后，石油峰值将对食物系统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人类的食物系统从生产到最终被人类所食用一般要经历以下几个环节：生产、加工、包装、运输、销售、烹饪，而这一过程无不与石油有着密切的关系。生产环节的耕作、施肥、灌溉和收割均很大程度上直接或间接地依赖于石油，日益发展的农业现代化大大减少了人力的投入，但换来的结果是拖拉机、各类动力灌溉设施、大型收割机的运用，使得粮食的生产越来越多地依赖于石油。严重依赖石油的食物系统一旦遇到石油峰值，将会对整个系统产生重大的影响，人类食品生产和供应安全将面临全新的挑战。
正视峰值尽早决策
石油峰值的到来不可避免，是自然规律，而不加节制的大量消耗则使得这一时刻来临得更早。石油峰值的到来必然会对社会经济的方方面面产生巨大的影响，其危害可能还要比一场普通的自然灾害更为巨大，虽然石油峰值的来临刚刚开始，但产量增长的逐渐停滞、油价的大幅高涨、传统汽车巨头的衰败等都预示着石油峰值就在眼前。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正视石油峰值，承认石油峰值，转变传统依赖大量消耗能源的发展模式和生活模式，针对未来石油供给不足情况及时调整国家和企业发展战略。对国家而言，一是加大宣传力度，让人们认识到石油资源的稀缺性，为高油价做好心理准备；二是对于成品油定价而言，当国际油价在正常范围内波动时，国内成品油价应高于同期国外水平，充分体现稀缺性，达到一定的抑制需求的作用；三是对于汽车产业的态度应有明确的方向，对于传统类的汽车产业虽然短期能带动经济发展，但长期必然是国家发展和人民生活的拖累。对石油企业而言，对于新建、改扩建的炼厂的规划设计应适当，避免出现以后无油可炼的情况；对炼厂设备的构成应重新搭配，非常规装置应加大采购安装比例；积极寻求新的利润增长点，加快向综合能源公司的过渡，实现长期的利润增长。

【冯连勇为中国石油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世界石油峰值研究会中国分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