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们 | English | 网站地图

大安山后煤矿的转型阵痛

2010-06-11 10:09:48 新京报   作者: 贾鹏  

6月4日,大安山乡被关闭的煤矿入口。今年4月底,该乡关闭了最后一座煤矿,开始寻求新的发展方向。

 

圈门打开,10只羊羔鱼贯而出。家门口的狗狂吠着,59岁的杨作伦随手扔出一块火腿肠,头也没回的赶着羊群进山。

2005年9月的一天,执法队员带着炸药炸塌了杨作伦家的煤窑,杨妻杨怀春怎么劝都不行,最后趴在挖掘机上哭,哭累了被人扶回家。

挖了30多年煤的杨作伦于是转型成了养羊专业户。

今年4月底,房山大安山乡关闭了全乡最后一座煤矿———新瞧煤矿,这个有着数百年采煤历史的山乡开始寻求新的发展方向。

大安山关闭煤矿从2005年拉开序幕,全乡6000多人口中,像杨作伦这样的转型者不在少数。他们在适应新角色的同时,也时常怀念过去以煤致富的日子。

巨变的乡村

大安山乡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热闹了。

最主要的变化是,曾经为了这里的矿藏汇聚的挖煤大军不见了。在大安山乡瞧煤涧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杨作伦说,自从2005年煤矿开始大规模关闭后,外来的淘金者成批离去,就连本地人也纷纷离开矿区,到外面挣钱糊口。留在村里的也不再靠挖煤生活。

这与以前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安山乡有关负责人说,全乡共有6000多口人,上世纪70年代末,国家允许集体开矿和个人承包煤矿后,挖煤就成了村民谋生的重要手段,经过几代人的传习,几乎成了他们生存或者致富的唯一途径。随着煤矿漫山遍野的出现,越来越多的外来者进山淘金,“那时沿路可见修车铺、小饭馆、小商店,每天拉煤车的声音响个不停。”

上世纪70年代末,杨作伦在大安山国矿挖煤,一个月能挣100多块,一家四口过日子绰绰有余。1998年,看着村里人纷纷承包煤矿,杨作伦也向村大队承包了两个矿。

那段生活是美好的,“每天能挖出5吨煤,一吨煤卖300块,除去工人工资能挣七八百。”杨作伦说,挖煤从不间断,夜里也能听见运煤车在山里轰鸣作响,每个人都很累,但看着源源不断的乌金,心里都很满足。

煤矿生意的红火也带动了运输业,村民张伟的丈夫在1995年前后买了一辆卡车拉煤,从大安山出发去坨里、涞水、张家口,一吨煤60块,为了多挣钱,核载5吨的卡车一次装10吨,一直跑到2005年,“那时挣的比现在多多了,还自在,想干就干,想歇就歇。”

村民王文龙挖煤没挣到钱,但他觉得,如果煤矿继续开下去,他也许能挣。

2003年他承包了一个煤窑,但是炸了几十个眼也找不到煤,前期投入的4万块钱让他只能赌到底,好在找到了“青煤”,但这种煤煤质不好,只能凑合卖。他说,一吨青煤100多块钱,但在最景气的2003年前后也十分抢手,经常是煤从窑里运出来就直接装车了。

王文龙时常后悔,如果当初不开煤窑,像很多村民一样在山里扫煤土也能挣钱。成群结队的运煤车走在山路上,滑落的煤渣铺满了整条公路,不花本钱一天也能扫出一吨煤。

后煤矿发展

6月8日,沿着蜿蜒的山路上去,两侧除了满目的新绿再无其他。村落外的公交车站仿佛还在提醒着这里仍与市区的紧密联系。

曾经遍布的汽车修理点不见了,为数不多的煤厂外也不见煤车进出。位于乡政府附近的饭店,如今是全乡唯一的一家,因客人稀少,这里的价格丝毫不比市区的饭店便宜。

山沟里废弃的卡车,桩木和安全帽,让人依稀看到当年忙碌的景象。

乡里变得冷清的同时,也干净了许多。曾经黑乎乎的山坳被绿色覆盖,这里的人也敢穿上白衣服出门了。村民赵爱文说,煤矿红火时,村里的羊是黑的、麻雀是黑的、人脸也是黑的,“白衣服穿出去半天就变黑了。”

村民们承认,村庄比以前干净了许多,他们认为这是关闭煤矿的结果,以后也不会再有煤矿出现了,对于这个元末明初就有采煤史的山乡来说,煤矿即将成为历史。

8日中午,46岁的老杨躺在瞧煤涧村口的水泥墩子上打瞌睡,养足精神准备下午进山检查。老杨是瞧煤涧矿山执法队的队员,2005年煤矿陆续关闭后,他所在的执法队有200多号人,每天沿着密密麻麻的山坳寻找盗采痕迹,发现一个就炸一个,盗采者受不了这样的折腾,跑了。

没有了盗采者,执法队的编制也精简了,老杨成了100多个留守队员之一,干两天休一宿,每个月挣着乡里发的1000元工资,任务仍然是打击私挖盗采,不过如今这似乎成了假想敌。

“开煤窑先得放炮取眼,炸出来煤才能挖洞,但我们每天去炸,他们承担不起放炮的成本。”老杨说,炸一米深的眼要400块钱,有时炸了10多个眼也未必看见煤,所以盗采就像赌博,在巡查队的打击下,更没有胜算。

大安山乡政府相关人士介绍,组建矿山执法队就是为了防止煤矿关闭后,私挖盗采死灰复燃。乡政府还在出山的必经之路设了检查站,堵截运煤的卡车,就连支撑矿井的木桩也不许进山。

在进山的道路两侧,随处可见“全力打造北京鸽乡”、“生态大安山、活力大安山、和谐大安山”等宣传标语。

乡里人说,这是大安山告别煤矿后的发展方向,不再依靠煤炭资源。

转型的阵痛

杨作伦开始养羊了。后煤矿时代的大安山乡人几乎都转型了。

为解决关闭煤矿带来的就业难题,大安山乡政府想了不少办法。乡政府相关工作人员说,根据2006年统计,关闭煤矿造成全乡1576人失业,为让这些人有新的岗位,乡里建了肉鸽养殖厂,让失业的人到矿山执法队和护林队里工作,也把剩余的劳动力向外输出,如今全乡的劳动力就业率达到了95%。

张伟如今在肉鸽养殖厂当厂长。6月4日中午,她在繁育仔鸽的棚舍里挨个笼子看鸽子是不是在孵蛋,她每天都要计算孵化的进度,因为肉鸽的销量关系到全厂20多名职工的收入。有村大队出面,销路并不是问题,关键是懂养鸽的人实在很少。

2007年,张伟曾跟着乡里组织的村民去外地考察,回村后乡里买了2000多对种鸽做试点,养了一段却发现很多种鸽不孵蛋,直到专家来现场才解决了问题,“养鸽子很讲究,饲料的配比和鸽舍的环境都很重要。”

如今,她所在的养鸽厂有近3万对肉鸽,按照当初的计划可以普及各户养殖了,但因为目前村民的住房都是封闭性建筑,不适合养鸽,只能继续按照试点模式经营。

张伟的丈夫如今在执法队工作,两个人每月收入2000余元,供两个孩子读书后所剩无几,她喜欢过去的生活,但也明白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了,所以只能铆足了劲往前“趟着走”。

尽管村里人叫杨作伦“杨百万”,但他觉得自己是个穷人,因为有钱人在关矿后都进城安家了。他也时常怀念自己承包煤矿的日子,自在、刺激。

“像以前那样生活也有不好的地方。”张伟说,大安山乡地势相对较高,加上连年的煤炭开采导致土层沉降,山里已经很难打出地下水了,没有水种不了庄稼,更重要的是导致了很多民宅下面变成采空区,靠煤发财的人都到外面买了房子,而采空区上更多的人,都被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如今,张伟所在的村子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离开。

远景有多远?

留下的人,都在跟着乡里的政策寻找新的出路。

杨作伦的妻子杨怀春在村里做护林防火员,每个月440元的工资让她很失落,她向外人抱怨,每天要走那么多山路,数那么多棵树。

她每次这么说都被杨作伦数落,“懂个屁。”杨作伦更担心的是采暖补助会不会取消,他说,以前随便拉两车煤就够整个冬天取暖,现在放着脚下的煤不让挖,每户只给300块采暖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哪天补助取消了,我们怎么办?”

村民们还关心菜价的飙升,8日中午,两个河北的菜农在寺尚村村口摆出摊子,1斤苤蓝4块钱,1斤圆白菜3块钱,“太贵了。”赵爱文说,这些菜在山下都是1块钱1斤,还比这里的新鲜,但无奈这是全乡唯一的菜摊,自从煤矿关闭,连菜贩也不来这里叫卖了。

对于种种不便,乡政府相关工作人员认为都是暂时的,“现在还是过渡转型期。”这名工作人员说,按照乡里的计划,煤炭经济已经成为历史,生态旅游产业才是今后发展的方向,今后大安山将集旅游休闲、特色种植、绿色养殖等生态友好型产业于一体,几年内,大安山还将出现以鸽文化为特色的产业,走上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对于村民们来说,这个远景有多远尚不清楚。每当看见山路两侧即将清空的煤厂,大家都很清楚,挖煤致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偶尔看到煤厂老板为了涨价而囤煤,他们的心里也泛酸。




责任编辑: 张磊

标签:大安山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