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民企探路内蒙淘“黑金”

黄金即便埋地三尺，也避不开商人的嗅觉，何况如今光芒乍现？

在被视为煤炭产权改革典型的山西煤改“收宫”前不久，一组统计数据出来了：截至2008年底，内蒙古煤炭已查明煤炭资源总储量超过7000多亿吨，成为中国煤矿的新“带头大哥”。

这条消息流传得实在不怎么广。如果被问及哪个省区的煤炭储量最多，很多人依然会回答是山西。或许这是因为山西煤炭相关联着的有太多的引人关注的故事：煤老板、暴富、矿难……

再看看坐上“头把交椅”的内蒙古，我们会发现很多个“原来”：原来，内蒙古的煤矿更多是露天的；原来，早在2004年，内蒙古煤炭行业的限小建大、兼并重组已经进行过了；原来，参与内蒙古“限小建大”势力划分的既有中国煤炭大佬神华集团旗下的神东煤炭有限公司，也有伊泰集团、伊东煤炭集团等民营煤炭百强企业……

在新一轮煤炭产权改革风风火火席卷各地之后，民间资本还能在煤炭产业中扮演什么角色？民营煤炭企业发达的内蒙古会否成为民间资本角逐的新热土？答案是“未必”。煤炭产权改革之后，民间资本在煤矿开矿中是否没有一丝机会？答案同样是“未必”。

这两个“未必”都与门槛有关。资金和技术缺一不可，而且，最好还要带上绿色环保的通行证。广东益建集团董事总经理杨少玲就接连迈过了内蒙古煤炭产业的多道准入门槛。她接受本报记者独家专访时总结的秘诀是：“朝市场需要和政策鼓励的方向去”。

到煤炭产业的下游去

7月12日，炎热的下午，杨少玲董事总经理在广东益建集团总部——广州珠江新城富力中心19层的办公室里，拿着一张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达拉特旗三响梁工业园区项目布局的图纸，指着园区南部的红线图说，“这就是我们中美合资公司的位置，占地1000亩”。日前，广东益建公司和美国Coaltek煤炭技术公司签订了合作协议——引进“褐煤微波低温环保脱水提质新技术”，计划两年内投资2亿美元，每年提纯生产1000万吨褐煤和相应数量的煤泥成品。

现在，杨少玲已在为这个项目做相关准备。到了明年三月份，如果第一条生产线调试成功，这套技术和设备就可以大力推广。“到时候，我们计划在广州设立研发中心，设备制造基地设在内蒙古自治区，因为内蒙是我国主要产煤区，有大量的市场需求。”

褐煤的双面

内蒙古是中国主要的煤炭生产基地。已查明总储量超过7000多亿吨，稳坐中国煤炭储量头号交椅。其中褐煤储量超过1500多亿吨，占全国褐煤储量70％以上。而且，内蒙古自治区的褐煤含硫量较低，一般在0.3％左右，非常适合中国主要大中城市对煤炭低含硫量的要求。利用这种低含硫量的褐煤进行发电，所排出的烟气二氧化硫的含量明显低于国家环保机构所颁布的排放标准。且发电成本中用于烟气脱硫的成本也能大幅地降低。

不过，褐煤的高含水量一直是令业界头疼的问题。由于褐煤水分较高，一般在25％左右；发热量低，一般在4200大卡以下，与一般发电厂所要求的5200~5500大卡的每千克发热量有一定差距。另外，多数华东地区以及南方地区燃煤电厂所在地距离内蒙古路程遥远，长距离运输含水量高、发热量低的褐煤，经济效益非常差。“褐煤经脱水后含水量可降至8％以内。如果运未经脱水的褐煤，这相当于运输成本的20％是用来运水了。”杨少玲说。

这也是内蒙古地区储量丰富的褐煤资源一直未能补充大中城市尤其是沿海城市发电企业使用的重要原因。

根据中美双方投资者所设定的目标，在整个项目达到每年处理原煤1200万吨，输出高热量洁净煤约1000万吨的生产规模后，每年节约的铁路和公路运输量就达200万吨。按照目前鄂尔多斯至南方各地约300元每吨的平均运价测算，仅此一项每年可节约6亿元的运输成本。

高含水量的挑战

事实上，为了给褐煤脱水提质，国内外许多的企业和研发机构都投入过大量的财力、物力。不过，目前为止，投入使用的“褐煤干燥”技术都停留在传统的高温烘干方法。

“利用低温微波技术对褐煤脱水，这项技术在国内确实非常新，因为目前针对褐煤的脱水主要还是传统的物理加温的方法。”正略钧策管理咨询公司资深顾问李丙羊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如此表示。

“这一直是煤炭产业的一个研究课题，但是成果并不突出，或许有非传统的方法，但都停留在实验室，并没有真正达到产业化的程度。毕竟，实验室的成果要投入到产业化的运作，并不那么简单，中间需要攻克很多技术难题。”北京鑫鑫顺源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杜与双告诉记者。

很多研究机构都在想方设法改善或改变原有的褐煤脱水方法，原因在于传统的加温方式存在着很多弊端。传统的“褐煤干燥”技术需要将煤炭的烘干温度加热到几百度的高温，在这种高温环境里，褐煤非常容易在加工过程中发生自燃，废气排放和煤质蜕变的不良现象。同时，经过高温烘干的褐煤还需要大量的冷却水来予以降温处理。这一点，在我国较为缺水且生态保护十分重要的内蒙古地区尤为明显。目前，内蒙古的工业用水很多都要靠引黄河水处理后取得。

而“低温微波脱水”技术可以将温度控制在60—90摄氏度的范围内，不会产生任何废气，唯一的“副产品”就是能直接用于农业灌溉的工业蒸馏水，正好可以供灌溉使用或作为工业用水。

正是内蒙古丰富的褐煤储量和褐煤固有的缺点，为“褐煤低温微波脱水提质技术”的应用提供了广阔的市场空间。市场空间之大，甚至远远出乎美国Coaltek煤炭技术公司考察团成员的意料之外。杨少玲说：“没到过内蒙古之前，他们(美国公司)原本打算做一个年产几百万吨的项目已经不错了，但是到内蒙古考察之后，他们充满了信心，觉得这是一个每年几千万吨的大市场。”

技术风险犹存

作为煤炭行业的资深顾问，李丙羊提出了他的观点：“这项技术确实有很大的市场，但是新的技术要实现产业化，还是存在一些技术风险。”

对于这一点，杨少玲非常坦诚地对记者表示了她的担心：“我们3月份到美国考察的时候，这项技术虽然有小规模的应用，但风险确实存在。”

因此，作为示范基地的第一条生产线至关重要。“一期工程，我们计划投入一亿零六百万元，建立起年产量达30万吨的示范工业基地。预计一期工程将在明年的4月份完成。”杨少玲说。

应对技术上的风险，这个项目的设计有其独到之处，即“模块化、组合设计”。第一条生产线成功投产之后，可用模块组合的方式，根据生产需要，连接并入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生产线……每条生产线各自独立又可以自由拼接，这在一定范围内把投资风险降到最低。据规划，2014年，整个项目完成1000万吨低硫高热能褐煤的规模，总投资约20亿元，预计可实现年销售额32亿元，年利税总额达到11.43亿元。

一贯行事低调的杨少玲表示：“虽然目前来看，技术方面的风险并不大，但是实践才最有说服力，第一条生产线的顺利投产是先进科技理论的最好验证。对此，我们有信心。”

跨入煤炭产业的政策风险

如果说杨少玲接触Coaltek的这项新技术是机缘巧合，那么，两年前进入煤炭行业就纯粹是偶然了。

2008年，内蒙古的褐煤可以卖到每吨300元，行情非常乐观。在熟人的介绍下，杨少玲收购了内蒙古鄂尔多斯一个正在技改的煤矿。

很多人都会生疑，作为一间民营投资公司，益建集团为什么会在此时进入煤炭行业？因为在2008年，备受外界关注的山西煤矿产权改革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在这场产权改革过程中，山西省关停兼并了很多小煤矿，由2500多家整合到1000家。很多浙江和温州的商人损失不少。

“温州一个煤老板，2005至2006年间到山西阳泉，投入一个多亿开采煤矿，规模在大约15万吨左右。前期投入刚要见效益的时候，就遇到山西煤炭改革。像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李丙羊向记者讲述了业内的一些个案。

对于这些遭遇煤改的“煤老板”，山西省政府给出了两个选择：第一种是直接经济补偿，以2006年2月28日为限，对之前和之后交纳资源价款的，施行不同补偿标准，基本是折价补偿。另一种直接参股。

“折价补偿并非投入多少补偿多少，个人都会有损失。基本上补偿是占个人投入的50％~60％之间。剩下的相当于无偿贡献给国有企业。而直接参股就是在大煤矿企业收购小煤矿的时候，可以作价股权的形式参股，但只是小股东，享受每年分红，没有管理权。”李丙羊分析说。

为此，2009年11月份，20多位温州的煤老板集体现身，高调举办“山西煤改”研讨会，寻求舆论支持。一时间，晋官和浙商的关系无比紧张。煤老板们一方面接受媒体的密集采访，另一方面又非常谨慎，害怕透露个人的信息。他们担心透露出个人信息之后，会受到当地相关部门的“压力”。

“事实上，内蒙古的产权改革走在山西前面。早在2004年，内蒙古就召开了全区煤炭产业改革座谈会，确定了20家煤炭企业作为重点支持的煤炭企业，到2005年，开始加大对小煤矿兼并关停的力度。利用一年半的时间，全区关闭了800多处小煤矿。”

为什么内蒙的煤改没有像后来的山西煤改那样引起太大关注？李丙羊认为，企业的产权结构不同是主要原因。在内蒙古，除了神华是央企，剩下的大型煤炭企业都是民营企业，例如，伊泰集团、庆华集团都是中国煤炭百强企业。内蒙的一个特色是民营企业做得比较大，而且地方政府也是非常鼓励的。而山西的情况是一开始煤炭产业不景气，鼓励民营资本进入，到了高速发展期后，大型国有煤炭企业开始兼并小型民营煤矿企业。

经过产权改革之后，李丙羊认为，民营企业并非在煤炭开采方面完全没有机会，只是进入的门槛提高了不少。

跨界“触煤”转出新天地

杨少玲就是在内蒙古煤炭开采门槛提高之后进入的。杨少玲说，收购煤矿之后，完成技改，达到国家安全质量标准化，通过环评等工作，费了不少力气，因为每个环节要求都非常严格。

如果没有事先偶然地收购煤矿跨入煤炭产业，杨少玲大概也不会去关注这项“褐煤低温微波脱水”技术。因为从1999年经营清平药材市场开始，到几年后投资山东济南七里堡农贸批发市场，杨少玲的投资一直都围绕着她熟悉的商业地产。

直到2009年，国家允许民间资本办小额贷款公司，长年从事批发市场的投资和管理工作的杨少玲，深感小商户融资难潜伏商机，于是及时抓住机遇，开办了广州天河益建小额贷款公司。这一步，她还算是在做自己熟悉的投资。

“投资煤矿完全是偶然的行为，因为有熟人在内蒙古从事煤矿开采事业，当时煤炭行情也不错，就这样跨进了煤炭产业。”刚开始的时候，杨少玲确实了享受了一小段煤炭行业高利润的黄金时期。不过很快，煤炭的行情急转直下。2009年内蒙古热值4000大卡的褐煤的价格由原先的每吨300多元跌到每吨100多元。

面对这种不利的投资局面，杨少玲考虑到，市场上经脱水处理的热值在5000大卡以上的褐煤，每吨可以卖到300多元。算上每吨70－80元的加工成本，这笔账还是很划算。于是，杨少玲开始思考着为褐煤脱水提质。

正值此时，Coaltek公司带着“褐煤低温微波脱水技术”，来到中国寻找合作伙伴。在美国国际华人科技工商协会主席李大西博士的积极促进下，这项技术得到了广东益建投资有限公司的积极响应。

“触煤”时间不长的杨少玲坦承，自己并不是煤炭行业的专家。当时看中了这项技术，一方面是因其有着广大的市场需要；另一方面是国家鼓励煤炭产业的转型升级，而恰好且这项技术符合煤炭产业转型升级的要求，又顺应了当前国家极力提倡减排低碳的大趋势。

到目前为止，益建公司这个“褐煤低温微波脱水”的项目可谓天时(大政策环境支持)、地利(内蒙褐煤资源丰富)、人和(与Coaltek公司签订合作协议)齐具，只欠第一条生产线示范基地的“东风”。

向来行事谨慎的杨少玲，最重视的是实践。“等到明年四月份，第一条生产线顺利投产后，然后再逐步扩大，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