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干预接招“煤电困局”

近日，国家发改委下发《关于做好2011年全国煤炭产运需衔接工作的通知》。通知要求，鉴于当前稳定物价总水平、管理通胀预期的任务繁重，2011年电煤重点合同价格维持上年水平不变，不得以任何形式变相涨价。市场经济条件下，来自国家的政策干预不可避免，然而，价格干预能否奏效？煤电困局如何破解？就这些问题，《法治周末》记者采访了中国社科院研究员、能源专家、能源蓝皮书作者崔民选

《法治周末》：我们可以看到的是，国家发改委此举显然也面临着更多挑战。异议者称，在“计划电、市场煤”的现状下，市场煤涨价而合同煤不涨价，会导致煤炭企业与电力企业之间的分歧再次加深，最终导致煤炭市场局部供需关系失衡。那么发改委为何还出台这样的价格干预政策呢？

崔民选：国家采取这一做法是有特殊背景的，也是没办法。从目前宏观经济形势的走势来看，CPI连创新高，2010年10月同比上涨4.4%，11月同比上涨5.1%，创28个月新高，通胀压力明显出现。为了从源头控制通胀压力，消减CPI成本推动价格上扬的可能性，对上游产品价格控制就成为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此外，目前煤电困局也很严重，煤炭短缺，为了稳定物价总水平，国家短期内只能采取这一做法减轻火电企业经营压力、缓解物价总水平上涨趋势。

《法治周末》：火电企业经营压力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呢？其背后是否有其他诱因？

崔民选：从2010年三季度以来，可以看到明显的煤电困局，主要是国内煤炭价格持续上涨，火电企业亏损严重，并且亏损面在持续扩大。从公布的BSPI环渤海动力煤综合平均价格来看，从2010年9月低点的713元/吨一路上涨至11月的近800元/吨，涨幅非常明显。相比之下，上网电价由政府锁定，对下游发电企业而言，原料成本提高而销售价格基本不变，给经营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其背后的诱因是我国的经济发展长期靠投资来拉动，高速增长的经济与能源供应短缺的矛盾很难从根本上缓解。

《法治周末》：但是，国家近年来出台的其他一系列政策无不在强调价格市场化的方向，强调企业市场主体的重要性。那么，您如何看待价格市场化和价格行政干预措施的关系？

崔民选：虽然能源价格市场化改革是目标，但推行市场化改革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尤其是对煤、电这些重要的资源性产品而言。

尽管煤炭价格名义上已经市场化，但一旦影响经济全局时，调控便是必然的。在坚持市场化改革方向的前提下，适时地进行宏观调控管理以稳定市场具有一定的必要性。

《法治周末》：在能源市场化改革的大趋势下，很多人对新政的执行效果持悲观态度，您怎么预期？

崔民选：从市场的角度来看，价格最终还是由供需决定。在煤炭供应结构性趋紧的形势下，仅仅对重点合同电煤价格“限价”可能难改市场电煤价格上涨趋势。在煤炭价格长期看涨的情况下，部分煤企可能会相机减少产量，这会加剧供需偏紧局势。此外，随着市场电煤与重点合同电煤价格差的扩大，政策的落实将存在许多现实难题。煤炭企业可以减少合同履约率，降低煤炭质量，私底下签订“阴阳合同”等形式规避利益损害。这一新政实施起来肯定困难不小。

《法治周末》：是的，业界对这样的困境也表示了担忧。对此，有观点提出，应对该困境的良策是煤电联动，即改变“市场煤、计划电”的局面。那么，您如何看待煤电联动？

崔民选：他们的担忧都是有必要的。目前，不同行业价格形成的市场化程度不一致，有的快有的慢，作为下游终端产品的电价属于国家管制范围，而上游煤炭价格市场化程度却相比要高很多。这既制约了煤炭价格市场化改革的步伐，更不利于电价市场化改革的推进，显然不利于形成合理的能源比价关系。

在电力行业市场化改革仍未完全到位的情况下，煤电联动是缩小煤电矛盾的一个过渡办法，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而且从长期看，无论是煤炭行业还是电力行业，市场化改革是大势所趋。

但我同时要补充一点，即在刚到来的2011年，通胀压力仍较为严峻，煤电联动可能还是难以从根本上改变“煤电困境”。在我看来，政府为防止煤电步入螺旋式上升通道而进一步推高物价总水平等复杂形势的出现，在选择煤电联动的实施时机上会趋于谨慎。

《法治周末》：那么您预期2011年国家是否会出台相关新政策？

崔民选：电力面对的是直接的市场，容易引起震动，从近期看，国家可能会推出阶梯型电价，以体现在均享能源收益，体现公平与效率问题，使电价有步骤、分阶段向市场化迈进。

我的一个建议是，在电力成本过高的情况下，当务之急，国家财政也可参照石油政策，通过对煤炭行业征收“特别收益金”办法，去补贴电力行业，同时适度采用煤电联动，解决近阶段出现的问题。

不论如何，在推进能源价格体系市场化改革的进程中，必须综合考量各形式能源之间的比价关系，不能再维系“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能源价格体系，这不利于能源行业的健康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