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新华：煤荒是危险信号 历史在重复上演上次的教训

煤炭价格似乎又在重演2007～2008年暴涨暴跌的历史，但这次的波动程度很有可能要超过上一轮。

人总是容易健忘的。负责经济调控的官员们，看来是忘了2007～2008年煤炭供应与价格波动的历史。

2007～2008年，有关部门对煤矿进行整顿，提出的口号是，要把全国煤矿数量压缩到1万家以下。当时，煤炭价格暴涨，但“煤电联动”机制却失效，电荒出现，各地纷纷拉闸限电。

为了保电厂用煤，山东、湖南、陕西纷纷采取措施干预本省电煤价格。山东更是提出，要落实“省内煤保省内电”的措施，不许本省的煤运出外地，拉闸限电在当时各个地方都很普遍。胡锦涛总书记还亲赴山西，要求山西尽量让中小煤矿开工，尽量多生产煤。

谁都没想到，几个月后，煤价却开始暴跌。2008年下半年，煤炭运输枢纽秦皇岛堆满了卖不出去的煤。在秦皇岛发生这一突变之时，很多人还没明白中国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不久，媒体上开始流行“金融危机”这个词。很多人都认为，金融危机发生在美国，而中国只是受美国的拖累。其实，中国早就有危机的征兆。煤炭价格暴跌，就发生在华尔街各大银行危机之前。

畸形的资源配置造成煤炭暴涨暴跌

回顾上一次煤炭暴涨暴跌，应该与我国巨额的外汇储备有关。在增发了大量的人民币后，企业利用廉价的资金上马大批项目，造成对资源、设备的抢购。项目上马后，又占用了大量煤电资源。当这种畸形的繁荣，使煤炭又开始了暴跌

2009年，随着中央出手救市，能源价格又开始回升。很快，人们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在煤炭旺销的大好形势下，山西开始大力推进煤矿国进民退。2007～2008年的情形再度浮现——全国各地到处拉闸限电。不过，这次的情况要比上一次严重得多，因为在中国最大的煤炭储藏地——山西，其省会城市太原居然也拉闸限电了。

据媒体报道，太原第二热电厂用于燃料的电煤只够烧两天，太原第一热电厂电煤库存也只能维持四五天的需求。连太原都拉闸限电了，其他地方的情形可想而知。

可能很少有人会把这种变化看成是历史的重演。人们相信经济在政府的拯救下已经复苏了，2008年，几千万民工返乡的恐慌已经过去了，好日子又重新回来了。要判断这种信心是不是盲目的，需要先分析2008年的历史。

2008年，中国处在经济周期的转折点。在此之前，由于人民币挂钩美元汇率并低估币值，导致中国外汇储备增加到近2万亿美元(目前已经超过2万亿美元)。这实际上是中国被动地创造了一轮信贷膨胀。

央行增发人民币，大量廉价资金流入市场。得到廉价资金的企业家，会误以为社会真实储蓄增加，于是，就会扩大投资，拉长生产链条。举个例子来说，假如某企业家想建一家汽车厂，他需要核算建厂的投入和未来汽车预期售价，看是否合算。如果社会可用于建造汽车厂、生产汽车的资源储备足够多，那么，建这家汽车厂就是合算的。

但问题是，在央行放出巨额廉价资金的情况下，即使社会上没有储存足够的可用于增加一家汽车厂的资源，企业家却得到了廉价资金，他根据廉价的资金核算，会认为建造一家汽车厂是合算的。也就是说，央行放出的廉价资金给了企业家错误的信息，企业家把本不应该建的厂建起来了。他可以利用廉价的资金，抢购资源，从而改变社会资源配置。

由于央行的巨额廉价资金导致很多本不该上马的项目上马，整个经济就出现看起来很繁荣的景象，不过，这种繁荣是畸形的。畸形繁荣催生出对电力的巨大需求，用电紧张的局面就会出现。

在畸形的繁荣下，不应该上马的投资项目，造成大家都来抢购生产前端的资源，导致产品价格暴涨。

这种畸形的繁荣早晚要破灭，当资源配置被巨额廉价资金扭曲的真相揭开时，经济就会进入萧条期，很多企业就会倒闭，很多错误的投资就得清算。如此一来，资源、资产、能源价格就会猛跌。

上一轮煤炭紧张、拉闸限电的第二个原因是电煤限价。畸形繁荣需要大量用电，但是，政府却不允许电力企业涨价，这打破了发改委对电力企业承诺的“煤电联动”的机制。电力企业自然就不愿采购高价煤，因为用高价煤生产低价电，生产越多亏损也就越多，拉闸限电就成为必然。

由于电价的非市场化，从而又导致了煤炭生产者生产的积极性下降，煤炭供给更不充分，这就更加剧了煤荒。一些地方政府严禁本省煤外运，这对增加煤炭供应毫无作用。只要煤矿得不到市场价格，就不会有足够的积极性扩大生产。

在央行巨额信贷扭曲市场资源配置之后，发改委拒绝启动“电煤联动”机制，又对市场增加了新一轮扭曲，这大大加剧了经济周期的波动程度。

历史在重复上演上次的教训

这次的煤炭涨价，原因与上一次惊人的相似。天量信贷的投放、电力限价依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对小煤矿的整顿远远超过了上一次

眼下的拉闸限电，很多人把原因归结为冬季气候过冷等因素，这只是在看表象。这个冬季气候过冷虽然也增加了用煤需求，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实际上，当前的拉闸限电和上一轮电荒的原因高度相似。

第一，天量信贷造成畸形“复苏”。这一轮的天量信贷和上一轮成因不同。上一轮是人民币低估下的被动信贷扩张，这一轮则是政府主动伸手救市的积极信贷扩张。但是，不管信贷扩张的成因如何，它们造成的结果是一样的。大量不该上马的项目上马了，这使经济看起来好像是恢复了，对能源的需求又高涨了。不过，这种畸形复苏仍然建立在资源错误配置的基础上，早晚还是会破灭。

第二，电力限价依然。由于电力价格在全国通胀的情况下仍然不能自由浮动，电厂也就面临煤荒。山西省电力行业协会副理事长李建伟说：“随着煤炭定价改革的推进，‘计划电’和‘市场煤’矛盾加剧。即使经过两次煤电联动，但电价上调幅度远远落后于煤价增幅。”

第三，对中小煤矿的“整顿”。这一轮山西对中小煤矿的“整顿”远远超过上一轮，已经构成了令人们忧心忡忡的国进民退现象。这么做的结果是什么？山西煤炭工业厅的数据显示：2009年1～11月，山西煤炭产量累计完成54928万吨，同比减少2964万吨，下降5.12%。在煤炭紧张局面下，山西省电力协会已向政府建议，抓紧时间恢复地方小煤矿生产，以减轻省内缺煤压力。但是，在国进民退之后，民间资本还敢在山西投资煤矿吗？

历史在惊人相似地重演，只是，这一次情况可能更严峻。现在的拉闸限电，是一个危险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