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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6 08:20:00 中国能源网   作者: 贺磊  

我曾见过的故乡的秋季,是干枯中进着生机的红。泛黄中垂下发蔫的枝芽,唱的是不甘沉寂的哀歌。我喜欢走在树下用额头轻撞枝条,破碎的残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就像是迟暮的老人操着破败的嗓子,却仍然欢喜慈祥。

我也试过和落叶对话,它并不理睬我,我却也不踩它。在公园里的小朋友们都在吱吱的落叶里打滚时,我只是蹲在一旁,用手轻捻起一片根上还有些发红的枫叶观看着。我总是在想,如果碾碎了,它们还活着吗。

有一位奶奶总是喜欢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落叶纷纷落下,一看就是一整天。她花的头发也总会沾上零星的黄,我能看出来,她爱着这片秋,

一场雨后,大树也更加萎靡了,空气里漂浮着湿润泥土的气息,混杂着冷空气的味道我的鼻尖也冻得通红,拢了拢新买的大衣外套,有些遗憾,可能这个秋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那个奶奶还是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刚下过雨的椅子还是潮湿的,黏住了几片落叶,风者刮不走。她伸手解救了它们,随手扔进了泥土里,明明是很普通的场景,我却总觉得她今天是寂寥的。

我坐在了她身边,是原先那几片落叶的位置。

她似乎并不意外我的出现,看了看我,她抿了抿唇,可能是想扯出一抹慈祥的笑。我没作声,只是看着她,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索性不做表情。短暂的沉寂后,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男孩和女孩是一个村里长大的最好的玩伴,两小无猜,他们在一起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两方父母也很满意这门婚事。他们简单的拜了堂。男孩在县里找了一份工作,女孩也如愿以偿成了老师,他们原都以为这一辈子都会这么过下去。

一声炮火响起,战争带走了这个小镇所有的青壮年,那是女人们的孩子和丈夫。

男孩走的那天,四周皆是哭声和催促,他们故作镇定的告别,男孩说,等他回来,女孩说,我会等你。

时光荏苒,女孩也变成了女人,男人也在一个秋天拖着残破的身体回来,女人坚强了这么多年,见到他那一刻就溃不成军,她抱着他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是从那以后女人在每年秋天的第一场寒风到来时,都要给男人重新打一身厚厚的棉衣。

可在这个秋天,男人却突然疼痛难忍,进了医院后,医生说这具身体可能撑不过这个秋天。

女人不忍告诉他,男人却似有所感,握着女人的手,说想回家,回到故乡,回最开始的小县城,回那的婚房,那是他们第一个家。

女人泣不成声,颤抖着点了点头,把他带回了县城里唯-一所医院,后面有一片火红枫叶林。

奶奶突然回神,看着我说,那个男人,就是我的丈夫。我嗫着,不知该说什么。她无所谓的笑笑,看着前方还泛灰的天空,喃喃道:“这个秋天快过去了,我也老了啊,落叶归根,落叶归根咯...

她双手撑着腿起身,险些有点站不稳。她抖了抖衣服,拂掉了身上的落叶,用脚掩埋起来。她没和我说再见,只留给我一个单薄的背影。我抬头看了看天,阳光还没破出云朵似乎就要黑天了。

从那以后,我再没看见过她,却替了她坐在了那把长椅上,看新绿代替枯黄。故乡的秋天早已过去,她掩埋落叶的地方,也长出了勃勃生机的绿草。(贺磊)




责任编辑: 李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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