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励创新、扶优扶强：光伏反内卷的长效解决机制

9月15日，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8月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PPI)同比降幅明显收窄。国家统计局新闻发言人、总经济师、国民经济综合统计司司长付凌晖在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表示，PPI收窄与相关部门积极推进行业自律，倡导抵制企业无序竞争，推动重点行业产能治理，效果逐步显现等原因有关。

值得注意的是，在8月PPI数据公布之前，光伏产业链的价格已有所上涨。以硅片为例，硅片生产成本每片普遍约1.2-1.45元，8月硅片价格升至每片1.25至1.6元。

不过，低价竞争带给企业的伤害并非只有亏损，还有企业减少研发投入，抑制了企业甚至是整个行业的创新活力。不完全统计，2025年半年报显示，15家光伏主链企业中仅有天合光能、特变电工、TCL中环以及海泰新能的研发费用同比实现增长。与2024年上半年相比，15家光伏主链企业今年上半年的研发费用合计约51.01亿元，较2024年上半年减少了9.25亿元。

内卷式竞争影响下，企业节衣缩食情有可原。然而，光伏是长期创新驱动的行业，企业创新脚步放缓显然不利于企业成长，更不利于中国光伏产业持续保持全球的领先地位。某种意义上讲，越是困难的时候，企业越应聚焦创新。那么，光伏企业当前创新的突破口又在哪里呢?

技术突围

BC技术成为效率新标杆

技术路线影响光伏企业未来，也代表着行业发展趋势。早期，PERC电池(发射极和背面钝化电池)被TOPCon电池(隧穿氧化层钝化接触电池)取代便是经典的案例。数据显示，TOPCon电池理论转换效率极限为28.7%，要高于PERC电池的24.5%。面对市场化浪潮的持续推动，更高效、更经济的TOPCon电池取代PERC电池自然也顺理成章。

当前，随着TOPCon电池转换效率迫近理论极限，光伏企业也再次面临技术路线的选择题。记者注意到，此前不被看好的BC(背接触)技术正逐步引起企业重视。业内，除了隆基绿能、爱旭股份两位先行者外，通威股份、协鑫集成、TCL中环、高景太阳能等企业，也已深度布局BC技术。

今年上半年，爱旭股份旗下的ABC组件出货量同比增长400%，达到8.57吉瓦。得益于此，爱旭股份也成为全行业大亏损背景下，少数实现季度盈利的光伏企业。爱旭股份交出的这份成绩单，不仅提振了自身发展的士气，也增强了押注BC技术企业的信心。

那么，BC技术因何能拥有如此魔力呢?据了解，BC技术被认为是单结晶硅电池的最终技术路线，理论转换效率要高于TOPCon等技术。另外，BC技术是一种平台型技术，本质是对太阳能电池结构的创新，可与多种光伏技术路线叠加，存在多种可能性。

以隆基绿能的HPBC电池(复合钝化背接触电池)为例，其便是一种结合了钝化发射极和PERC的优点，以及背接触设计的高效太阳能电池。‌除此之外，TOPCon电池也可与BC叠加成为TBC电池;HJT技术也可与BC叠加成为HBC电池。不同技术方向背后的差别在于工艺难度不同、成本不同。

结合企业动向来看，布局BC技术已是行业大势。但需要警惕的是，各企业在布局BC技术之际，要深刻吸取TOPCon电池快速扩产的教训，避免重蹈覆辙。

制度补漏

鼓励创新与保护专利

回头看，TOPCon快速扩产引发的内卷危机，除与金融资本、地方政策等原因造成的资源错配相关外，也和技术升级门槛低和知识产权保护不足相关。

据了解，TOPCon电池技术与传统的PERC电池工艺有较高兼容性，后者产线可升级为新产线，这加速了TOPCon产能的增长。与此同时，光伏行业早年间“拿来主义”盛行，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不足，这也成为TOPCon技术加速扩散的另一重要原因。

技术的快速扩散拉低了企业布局的门槛，金融资本和地方政策的推动使得TOPCon最终掉入同质化陷阱。不过，深究看的话，不同企业的产品技术能力的差距其实还是很明显的。当前，二线TOPCon厂商的平均效率约25.5%。相比之下，晶科能源、晶澳科技、天合光能等一线厂商的认证转换效率已超26%。

从反内卷的角度来看，外界普遍认为的“供需错配”显然不应包括效率领先的TOPCon产品。市场要淘汰的是那些在平均水平线上挣扎，又缺乏创新升级的产能。某种程度上讲，领先的TOPCon技术与崛起的BC技术都属于“先进产能”范畴，他们的发展都需要政府支持、引导和保护。

为避免“拿来主义”再次影响“先进产能”发展，国家层面应在鼓励创新的同时保护创新，加大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更深层次看，保护知识产权便是保护创新，便是反内卷。正如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名誉理事长王勃华所言，产业结构的优化调整，离不开对知识产权治理的优化升级。

光伏行业该如何提升知识产权保护的力度呢?中国科学院大学知识产权学院院长马一德曾给出以下建议：一是构建微观、中观、宏观多层次协同创新体系;二是完善利益调节机制，建立专利池降低行业创新成本，探索建立专利联营机制，避免恶性竞争;三是创新治理工具，对全球专利态势进行实时监测和分析。

9月19日，隆基绿能与晶科能源联合宣布，就各自持有的部分核心专利的交叉授权达成相关商业安排。两家头部企业的身体力行，无疑给光伏行业知识产权保护开了一个好头。

主动求变

从价格战到价值战

从0到1向来不容易。新技术、新产品具有创新性、领先性，但真正融入市场也要经历从引入到立足，再到产能爬坡甚至是替代的蜕变。

以隆基绿能为例，其推出的HPBC1.0产品便曾遭遇产品良率的困扰。后经工艺升级，公司才克服良率问题。而在磨练之后，隆基绿能的BC产品也愈发出色。目前，隆基绿能的HPBC2.0产品良率已提升至97%以上。今年上半年，隆基绿能的HPBC2.0产品同样也受到了海外消费者的欢迎，全球产品出货量约4吉瓦。

对于其他光伏企业而言，他们所研发的新技术、新产品，同样也要经历相同的蜕变。在蜕变过程中，企业不仅要攻克技术难题，还要打通产能、推广及应用的链条，赋予新技术、新产品经济性。

诚然，龙头企业可以牵头构筑相关产业生态，但要打通技术、产品的链条，同样也离不开政府的鼓励、支持与引导。当前，随着光伏反内卷工作持续深入，部分地方政府、央国企已展开行动。

比如，今年年初，陕西省便宣布了2GW光伏“领跑者计划”，要求组件转换效率在24.2%以上。据了解，该效率标准远高于行业当前平均转换效率。通过光伏“领跑者计划”，市场也感受到了政府扶优扶强，做强光伏产业的决心。

再比如，华电集团、华能集团等央国企近期也在风光大基地项目招标中将组件效率门槛提升至23.8%。作为下一阶段新能源开发建设的基本盘，风光大基地项目门槛的抬高具有风向标的意义，这种调整不仅反映出业主项目投资逻辑的转变，也有助于推动行业走出低价竞争，拥抱价值竞争。

有了政府、央国企的支持，新技术、新产品才能早日打通商业链条，在市场站稳脚跟。当新技术、新产品度过产能爬坡阶段，迎来放量，市场才能真正走出同质化竞争泥潭。由此可见，鼓励创新、扶优扶强，才是光伏破内卷的长效解决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