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华贲：天然气是发展低碳经济的关键能源

中国能源网讯 7月8日—7月10日，中国能源网携手中国电机工程学会、中国城市燃气协会、中国可再生能源协会和中国企业投资协会在上海成功举办了以“合理利用能源，让城市生活更美好”为主题的“2010中国分布式能源研讨会暨展览会”。

借此次大会召开之际，中国能源网记者就我国分布式能源发展的一些问题，专访了华南理工大学天然气利用研究中心主任华贲教授。

中国能源网：国家最近出台了鼓励民营资本进入垄断行业的新36条政策，尤其重点提到了石油和天然气行业，您觉得民营资本进入天然气行业的障碍主要有哪些？

华贲：障碍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现有国营大垄断企业的一些旧有观念和自身利益对民营企业进入构成阻碍。第二个是中央和地方政府对民营企业进入天然气领域的政策支持不到位，或者说36条形式上公布，但具体执行上还存在很多细节需要完善。

中国能源领域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市场放开，就是民营企业进入问题。尤其是天然气领域。

石油今后40年肯定要减少和衰落，本世纪将是天然气的世纪。美国为什么4年时间页岩气就达到了898亿立方米，它的上游勘探开采领域里，有上千个中小公司在采气，这些中小公司功不可没。

因为国家发改委迟迟没有理顺天然气价格机制，制约了中国天然气开发的进展速度。2005年的时候，我们国家每年光在油田放空燃烧的天然气就有250亿立方米，现在可能也还有200亿立方米。现在的苏里格、普光、龙岗、克拉美丽气田，苏里格气田已经发现6年了，到现在才只是刚刚试生产。这是什么原因，中石油说是资金问题。有人就揭穿了，就是因为天然气价格低，中国油价逐渐跟国际接轨，气价却连国际市场价格的一半都不到，采气没有采油有利润，当然就会把资金投到利润更高的地方。

三大石油公司会说，天然气勘探开采中小企业干不了，这其实是没道理的。中国的天然气分布特点，无论是常规天然气还是非常规天然气还是煤层气，都是中小型气田多。尤其是页岩气，分布很分散，三大公司不愿意干，你这时候可以招标，让民营企业去开发，民企开采出来以后，离管网近的，就让它入网，离管网远的，就地液化，变成LNG。世界上LNG液化微型站，中国已经是最大的市场了。页岩气再普遍发展起来以后，LNG市场和管网市场就可以互相支援，充分互补。

不能把资源让国营垄断公司无偿占有，无偿占有以后就没有在国际市场上跟别人竞争的动力。别人收20%资源税，你不收，原油和别人卖一样的价钱，这20%白捞了，你争石油特别收益金，暴利税，你又压制成品油价，企业就叫嚣亏本，你又把暴利税返还给她，作为补贴，这样他根本没有任何竞争的动力。

所以，政府一定要在政策层面大力支持中小企业进入天然气领域。

中国能源网：具体到政策细节的具体实施层面，怎样才能促进民营企业进入天然气行业？

华贲：首先是国土资源部还有三大公司，因为民营企业比较弱小，没有可能搞物探这类高投入的领域，所以国土资源部和三大公司要把页岩气的资源状况摸透。

另外在政策上，国家要给予中小企业大力支持。比如民营企业作为弱势群体，刚开始介入的时候，可以免几年资源税或者企业所得税，再相应的给它提供一些融资贷款，提供一些地质资料等等。还有优惠，优惠主要是税收优惠。特别是国家以后资源税机制健全以后，税收优惠非常有利。同时还要通过法律层面，限制国营公司对于中小企业的压制。

中国能源网：您怎样评价天然气在现在中国能源结构中的地位？

华贲：中国要发展低碳经济，最近20年里，最关键的就是天然气。天然气资源的开发利用已经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

中国天然气资源开发程度不够，最重要的问题是观念问题。煤炭石油天然气三种化石能源，我国一直坚持的都是以煤为主。而从全世界的潮流看，上个世纪前20年，全世界工业化国家已经开始由煤炭转向石油，这个过程持续了70年，并不是煤炭匮乏了，因为石油比煤炭更便宜更经济，没理由不转向。从70年代开始，又开始从石油转向天然气，石油也并不是枯竭了，因为天然气比石油更清洁更高效，没理由不使用天然气。

我们现在能源利用效率比全世界平均水平低了13个百分点，如果天然气能占到一次能源结构的20%，能效提高到50%以上是不成问题的。但我们国家为什么到现在都还在坚持以煤为主的能源结构呢？这主要还是观念上没有转变过来，尤其是决策者的观念。

中国能源网：具体需要在哪些方面转变观念？

华贲：我们常说中国的资源禀赋是“富煤、缺油、少气”，其实这三句话都不对，煤炭我们其实并不富有，石油资源可能相对少些，但天然气资源是非常丰富的。国土资源部的数据已经证明了这点。

上个世纪初由煤炭向石油转向的国际潮流我们没有跟上，因为内忧外患，情有可原。解放以后，1959年发现了大庆油田，因为当时石油产量还低，国际也对我们进行封锁，仍然坚持以煤为主也没有什么不对。但直到现在仍然是以煤为主的能源结构，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了。现在全球对于煤炭的环境污染问题和二氧化碳排放问题已经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这个时候就必须去转向。

比如，我们现在投资上千亿大力度去搞煤制天然气，煤制天然气可以做，把技术打通，但是大量发展其实是有问题的。从煤制油、煤制烯烃、煤制二甲醚、煤制天然气四种煤化工利用效率来说，煤制天然气或许比其他效率都高一些。但从经济效率和环境层面考虑，其实是很不划算的。以褐煤为例，7吨褐煤才产出1吨天然气，效率其实是很低的，而且煤制气过程中，二氧化碳全部是放空的，制成的天然气运到北京是清洁能源，但是在当地要排放多少二氧化碳？欧洲排放1吨二氧化碳现在大概已经要收18-20欧元的碳税了，一旦以后国家开始征碳税或者碳配额，煤制天然气怎么能承受这个成本？而且现在国家在大力提倡减碳的时候，煤制天然气却是在拼命的放碳。所以，煤制天然气是不能大量去做的。

中国能源网：未来中国低碳经济的发展，在不同能源之间，会呈现一种什么样的发展格局？

华贲：未来低碳能源的发展过程，石油肯定是逐渐向下的过程，可再生能源是个稳定渐进的上升过程，除此之外，煤的CCS和天然气，将是未来低碳发展重要的博弈双方。但IEA国际能源组织估计，到2030年，煤的CCS成本可以降到每吨二氧化碳35欧元，这一块从经济效益上讲，投入产出比，跟天然气没法比。除非有全新的技术，使得二氧化的回收和封存成本大幅下降。

提到低碳，就是核能和可再生能源，其实是不全面的。天然气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燃料，而且作为工业燃料来说，天然气最有优势，通过冷热电连供，可以使工业能效大幅度提高。所以，天然气从目前来看，才是发展低碳经济的重要能源。

中国能源网：我国的分布式能源发展方面，目前存在哪些问题？

华贲：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盲目照搬照抄国外，不清楚中国的一些国情和特殊条件。

中国的分布式能源其实是两大块，一个是工业园区，一个是商业建筑，特别是工业园区。中国的这种国情和西方是完全不一样的。最大的不一样是，西方的CBD是一个集中的商业中心，居民有分散的居民区，工业专门有工业区，三块是分割的。所以，国外的分布式能源没有搞住宅的，美国能源部做分布式能源就是公用建筑。工业从热电联产，到冷热电联产，包括发电也好，供热也好，都可以结合起来，所以美国最大的分布式能源都是这种工业的。日本也是。

而我们很多专家只看重美国的数量，美国2000年有1000个分布式能源，其中800个都是不到1千瓦的，都是一栋楼、一个学校、一个医院之类的，所以就提倡学习美国，发展小型分布式能源系统。

但我的提议是发展大型分布式能源系统，有的专家反对说，这就不叫分布式能源了。但中国和国外不一样的地方是，中国的CBD大部分是非常集中的，建筑物、工业厂房和居民区全在一个空间范围之内，所以，这样我们的冷热电连供互补性就可以非常强。所以，你给每家每户送洗澡热水，给工业厂房建筑物送冷水，给需要蒸汽的地方送蒸汽。这个站里面各种各样的用户群体都有，西方是做不到的。所以中国的分布式能源首先在用户分布上是和西方不一样的，所以我们要搞集成创新。

第二，西方的经济倾向于自由市场经济，我们倾向于地方主导市场经济，两种经济发展模式有区别，他们的城镇是几百年发展起来的，而我们西方的城市是几百年发展起来的，今年建点，明年建点，而我们一个城镇几年就建起来了，一个城区规划以后，3-5年就能建成。这种新建的城区，就相当于一张白纸上作画，西方根本没有这种优势。可我们现在呢，根本就没用。我在广州时就曾呼吁很多次，新规划的工业园区，一定要做好能源规划，但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推广。包括中央政府在制定城市规划里面，提到城市道路规划、人口规划、绿化规划，就是没有提能源规划。

而现在的中国，面临现在这个低碳发展的高价能源时代，你要想提高能效，就必须利用你任何一个新建的工业园区，新建城镇的机会，搞好这个规划，这是代价最低的，不需要拆迁重复建设，你可以用最低代价，规划一个能效最高的能源系统。
 

人物简介：

 华贲：广州华南理工大学教授 天然气利用研究中心 主任

2010第六届中国分布式能源研讨会暨展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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