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新型城镇化促进能源领域变革

程序 中国农业大学教授，曾任北京农业大学副校长和农业部科技司司长，现兼任中国农业大学生物质工程中心主任和农业部科技入户工程专家组组长。曾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集体学习时作专题讲解，曾率先向中央提出了大力研发生物质能源/材料的建议。是国家中长期科技发展规划（2005~2020年）农业专题战略研究报告两名主要起草人之一。

记者：您认为雾霾形成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程序：根据中科院大气物理研究所有关的研究结果显示，PM2.5主要的排放源为机动车尾气和燃煤。其中，机动车排放和道路扬尘所占比例为50%。机动车污染已经成为我国大中城市大气环境污染中最突出、最紧迫的问题之一。

记者：如果说是汽车的问题，雾霾为什么只是在这两年集中爆发？

程序：以前车相对较少，达到一定数量，过了一定标准的门槛值后，麻烦就出现了。北京现在已经有500多万辆了，这还不包括大量没有统计进去的过路车，而且这部分车主要烧的是污染严重得多的柴油。根据统计，每升燃油造成的尾气污染物，柴油车是汽油车的15倍。当年洛杉矶出现毒雾时，也不过只有300多万辆车，况且我们气象扩散条件还不如洛杉矶。

记者：和煤炭的关系呢？

程序：煤炭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国外除了美国和德国多一点，其他国家用煤是不多的，发达国家的雾霾问题基本上是以汽车尾气为主。煤炭在我们国家能源结构中占比相当大，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全力压减河北等地的用煤量。用煤量压下来肯定是会有帮助的，但再压也不可能完全不用煤炭，用油量则很难压下来，哪怕北京实行摇号政策，每年汽车的使用量仍在增加。所以我认为，汽车尾气和燃煤是导致雾霾的关键因素，今后一段时间内还将继续影响。

生物天然气、合成油是替代化石油的很好方向

记者：您认为解决煤炭和燃油的问题可以从哪些方面入手？

程序：我是做农业的，在煤上面可以做的文章很少，比如除了做一些固体颗粒燃料进行替代以外，可以施展的空间不是很大。但是在燃油方面，我们可以做的工作就比较多了。

记者：比如说？

程序：比如说生物天然气、生物合成油。这类产品可以替代汽油、柴油、煤油等化石油，因为它的原料是来自农业，数量很大。

天然气替代车用燃油，特别是重型柴油车，已经被不少国家证明是最为行之有效的治霾措施之一。1952年的大雾引发了整个伦敦城的恐慌，英国开始推行“向天然气冲刺”的政策，伦敦把天然气比重从0.4%提高到30%，对雾霾天气的治理起到了巨大作用。在日本，专家一致认为，大城市中PM2.5的主要来源是汽车尾气，为此，东京市把交通运输燃料中天然气的比重，从1%大幅提高到20%。但我国是“相对贫气国”，人均天然气资源量只相当于世界水平的1/7，不可能拿出大量的天然气替代化石燃油，生物天然气的出现，给出了一个很好的替代方向。

我们可以将生物天然气作燃气，生物合成油作燃油，它们含的氮氧化合物、二氧化硫等远远低于化石油中含有的成分，有的可以减少70%，甚至可以减少90%，这是国外已经证明了的。汽车尾气的致霾物质除了颗粒，最主要就是氮氧化合物，一氧化碳、硫化氢、二氧化硫。在国家扶持政策不健全的情况下，如果从提高燃油标准来解决，会受到炼油企业的诸多阻碍，因为会加大企业的生产成本，自然削弱他们的积极性。

记者：有观点说，既然国外石油标准远远高于国内，就可以大量进口，通过市场去调节？

程序：那石油安全问题怎么保障呢？那可能是一家之言，我不赞成。现在原油的对外依存度已经是60%了，进一步扩大，一旦遇到问题卡住脖子怎么办？我觉得恐怕不太可行。

生物质能源产业在新型城镇化建设中作用明显

记者：您认为能源生产和消费方式变革有何重大意义？

程序：这个要分开来谈。能源生产方面，涉及到可再生能源的开发，有很多文章要做；能源利用方面则和产业结构、生活方式息息相关。

从全国来讲，生活方式的能源消费量远远低于第一、二产业消耗的能源，所以生活方式的变化可以放后一点。比如，现在就动员大家都少买车，恐怕不太现实，

可以通过宣传，提倡绿色出行来逐渐改变观念。

重点应该放在产业结构调整方面，目前我们的经济还是在依靠重化工和制造业。产业结构转型说了很多年，效果不是很理想，或者说很不理想。炼钢、水泥制造、化工等高耗能产业，占到一次能源的消费比例为42%，所以，这种结构不改变，很难把能源消费降下来。

但是如果调整不好，又会影响经济、就业等，产生一系列问题。

记者：您认为我们该如何走好产业转型的道路？

程序：产业转型的关键是要扶持我们的战略性新兴产业。新能源汽车算一个，但现在我们的销售量只是几万辆，产品的价格贵，安全系数差，充电设施少等因素影响产业的发展。

再比如，新型城镇化的问题，最根本还是有没有支柱性产业的问题。如果没有，即使把楼房建好，农民也不会进去住，因为他们要考虑谋生的问题。我们讲能源生产方式转变，要减少煤的使用量，就需要发展一些少排放、甚至是负排放碳的产业。生物质能源产业一边联系着农村、农民，一边又联系着能源市场，作用就比较明显了。

记者：请您具体介绍一下这个产业？

程序：还是给你举一个例子。湖北一家省生物能源企业正通过对林业下脚料进行气化合成变成柴油。按照5吨原料出1吨油来算，每年100万吨的产能，就需要500万吨的材料，而我们国家生物质原料的潜力 （只计可作为能源用的农业和林业废弃物）每年就有5~6亿吨，因此这样的厂子我们至少可以开100家。生物燃油年产量就可以达到1亿吨，年产值达到上万亿元的规模。

生物能源有一个根本特点，原料的能量密度很低，不适合大规模运输。最可行的是分散就地让农民进行粗加工，变成生物油，再拉到工厂进行精炼。如按照原料成本占产值的约一半合1万亿元的年产值计算，则5000亿元是给农民的。如果一个省有这么几家企业，经济效益和农民的就业、增收就都上去了，新型城镇化也有了支柱产业。从全国来讲，我们的能源生产方式、利用方式都变了，对整个产业转型也有重大帮助。

生物质能源产业需要政策扶持

记者：从原理来看，生物质发电似乎也走的是这条路径？

程序：生物电厂是生物能源的初级利用方式，用的是最原始的燃烧发电，有机质和绝大部分植物养分不能还田，它也需要转型。相比较生物天然气、生物合成油，它的发展空间不会太大。因为他们之间有原料竞争。将来，既然原料卖给做油的价值高，农民就不会卖给做电的。

记者：生物天然气的发展前景是怎样的？

程序：生物天然气主要是气化合成和微生物转化两大类，目前后者技术已很成熟，规模还需要进一步放大。根据我们统计，我国生物天然气较现实可行的潜力应该在1500亿立方米/年，这和我们目前全年的用量相当。将来不是说它会唱主角，但至少是天然气来源很重要的一个补充。

目前，国外已经有若干生物天然气企业投产，并且赢利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而我们国家在这方面仅仅是起步，很需要国家政策方面的扶持。当然国家扶持只是指在一定时间段内，这段时间内企业必须迅速壮大自己。前些年生物质发电的快速发展就因为是国家在电价方面的扶持，而生物天然气、生物质变油更有前途。

记者：无论是石油、天然气，利用过程中都有排放物，生物质能源不产生吗？

程序：产生。只不过相对来说很少。

它的道理很简单，绝大部分生物能源来源于植物，而植物在生长过程中是吸收碳。到最后生物能源使用时将碳释放出来，算总账是零排放。所以国际公认它是“碳中性”能源，没有其他可再生能源在碳排放性能上能达到这种程度。